终焉

请放心我绝对什么也不会。

1.基因是遗传信息的基本单位。它携带着构建、维护以及修复生物体的必备信息。基因不仅彼此之间能够相互协作,它们还会受到环境输入、触发器以及随机因素的影响,从而确立生物体的最终形态与功能。

2.遗传密码具有通用性。即便是蓝鲸的基因也可以被插入到微小的细菌中,而且还能够实现精准解码与近乎完美的保真。我们据此推论:人类基因完全没有特殊性可言。

3.虽然基因会影响形态、功能与命运,但是这些影响通常并非以一对一的形式发挥作用。大多数人类特征都不是单基因作用的结果,许多特征都是基因、环境与概率共同作用的产物。大多数交互作用都具有非系统性的特点,也就是说,它们发生在基因组与无法预测事件的交叉点。由于某些基因可能只会影响倾向与趋势,因此我们可以通过较小的基因子集来准确预测突变或者变异对于生物体的最终效应。

4.基因变异会导致特征、形态与行为发生变化。当我们使用口语来描述“蓝眼基因”或“身高基因”时,实际上我们指的是决定眼色或身高的变异(或等位)基因,而这些变异仅占基因组中极少的一部分。由于受到文化倾向或者生物倾向的影响,因此我们在想象中经常会放大这些差异。尽管两位分别来自丹麦与刚果登巴的男性身高不同(分别为6英尺与4英尺),但是他们在解剖学、生理学与生物化学方面并无本质区别。即便是男女这两种差异最大的人类变异体也有99.688%的基因完全一致。

5.当我们宣布找到某种决定人类特征或功能的基因时,其实只是出自对这种特征的狭义定义。由于血型或身高已经有了本质上的狭义解释,因此通过基因反映它们的生物学属性无可厚非。但是生物学中经常容易犯的错误就是把特征定义与特征本身相混淆。如果我们把蓝眼睛(其他颜色除外)定义为“美丽”,那么我们就认为找到了“美丽基因”。如果我们仅根据某项测试中某个问题的表现来定义“智慧”,那么我们就认为发现了“智慧基因”。根据以上理解,基因组只是反映人类想象力宽泛或狭隘程度的一面镜子,它就像是眷恋水中倒影的那喀索斯(Narcissus)。

6.通过绝对与抽象的概念来讨论“先天”或“后天”完全没有意义。先天(基因)或后天(环境)能否在某种特征或功能的发育过程中占主导地位取决于个体的特征与背景。SRY基因以一种神奇的自主形式决定了不同性别的解剖与生理,而这一切均源自先天。性别认同、性取向以及性别角色的选择则是基因与环境交互作用的结果,也就是说它们是先天与后天彼此协作的产物。相比之下,社会对于“阳刚”与“阴柔”认可或理解的方式则大部分由环境、社会记忆、历史与文化决定,因此这些都是后天因素在发挥作用。

7.每一代人都会发生变异与突变,这是人类生物学中无法摆脱的现实。突变只是统计学意义上的“异常”,也可以说它是某种不太常见的变异。而渴望均质化与“标准化”人类的想法一定会与维持多样性与异常的生物必要性保持平衡。综上所述,常态就是进化的对立面。

8.许多人类疾病都是由基因引起或受到了基因的强烈影响,其中就包括某些之前认为与饮食、暴露、环境以及概率有关的严重疾病。大多数此类疾病是多基因病,也就是说它们受到多个基因的影响。虽然这些疾病可以遗传(某种特殊的基因排列组合引起),但是却并不容易遗传至后代(由于每代人中的基因排列组合都将发生重排,因此很难将其完整地传到下一代)。单基因致病的情况比较罕见,但是它们在数量上却非常普遍,目前发现的单基因病已经超过10000种。其中新生儿罹患单基因病的比例大约为二百分之一至百分之一。

9.每种遗传“疾病”都是生物体基因组与环境之间错配的结果。在某些病例中,为了在缓解病痛时做出适当的医学干预,我们或许可以采用改变环境并使其适应生物体形态的措施(例如为侏儒症患者搭建特殊的房间,为自闭症儿童制订特殊的教育模式)。与之相反,其他病例则可能需要改变基因来适合环境。然而并非所有病例都存在这种错配,例如,必须基因功能丧失导致的严重遗传病就无法与任何环境兼容。在环境往往更具可塑性的前提下,通过改变基因来获得疾病最终解决方案的想法就是一种离奇的现代谬论。

10.在某些特殊情况下,由于遗传不亲和性问题极其严重,因此我们才能够合理使用遗传选择或定向遗传干预等非常手段。对于基因选择与基因组修饰来说,只有我们充分理解了它们可能产生的各种意外后果时,将这类情况视为例外而不是常规才会更安全。

11.目前尚未见到基因或基因组对于化学与生物学操作产生遗传抗性的报道。众所周知,“大多数人类特征都是复杂的基因—环境交互作用以及多基因效应的结果”这一标准概念是绝对真理。然而,尽管这些复杂性限制了人类操纵基因的能力,但是它们还是为基因修饰留下了诸多机会。人体内遍布各种各样可以影响多种基因的主控调节因子,同时基因组中还存在许多这样的干预节点。我们可以设计出某种表观遗传修饰剂,然后通过单键开关来改变成百上千基因的状态。

12.目前为止,高外显率基因、极度痛苦与合理干预这三项限制条件依然制约着我们在人类中进行干预的尝试。随着三项限制(通过改变对“极度痛苦”或“合理干预”的标准)逐步放宽,我们不仅需要创新生物学、文化以及社会准则来决定遗传干预的利弊,同时还要了解干预手段安全规范应用的各种环境。

13.历史通过基因组重演,基因组借助历史再现。推动人类历史发展的冲动、野心、幻想与欲望至少部分就源于基因组编码。与此同时,人类历史也选择了这些携带有冲动、野心、幻想与欲望的基因组。虽然这种自我实现的逻辑成就了人类无与伦比的品质,但是它同时也是滋生卑鄙龌龊的温床。现在谈论摆脱这种逻辑的影响还为时尚早,然而我们应该在认清其运动轨迹的同时保持警惕,防止它在过度扩张中恃强凌弱或者以“正常”为借口消灭“突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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